第24章

  眉目如画，神情安宁。
  ——正是应该闭关冲击准圣的少阳。
  青年身材欣长，露出的肌肤洁白细腻，将将推断他的外表是维持在二十四五岁的模样。
  他伸手，轻轻摩挲过少阳的面容，动作轻柔怀念，“少阳……”他唤着这个名字，语气平静，却无端催人泪下。
  是踏过太多太多的苦累后回首时的欣悦，是漫步大片大片的鲜血后回身的心酸。
  这是，最纯粹的悲哀。
  走过了几乎让他崩溃的痛苦，跋涉过差点逼他疯狂的生死。他现在还能触碰到……少阳。
  何其有幸？
  何其有幸！
  少阳……
  青年指尖苍白，凤眸似癫似笑，又被浩瀚无垠的海洋冰雪掩盖，空洞无物。
  是至无情，也是至有情。
  “少阳……”
  青年垂首，俯身在静静沉睡的紫衣少年身上。
  “以吾之名……愿你此生无忧，无哀。”
  “世世干净。”
  “不用像我一样……”
  声音渐弱，低如呜咽。
  似有箫声低低吹起。
  青年凤眼浮现笑意痛苦。
  “为此，可以付出……一切……”
  “圣人之子……”
  “……怎么着也不要、成为，行尸、走肉。”
  深藏于心底的祝愿说出，青年合上眼。
  长长漆黑的眼睫覆在白玉面具上，惊心动魄。
  不要……挣扎不得。
  绝望之中、选择那么一条——
  ——不！归！路！
  昆仑山上，玉微忽然心悸。
  少阳。
  他召来玉鼎，将斩仙剑归还，“玉鼎，去寻少阳。”
  不过，也无用。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于少阳，毫无恶意。
  玉微垂下眼睑，长睫遮住眸光。
  最希翼少阳安稳无忧的，只他。
  就算是自己，抑或者伏羲，也没有他对于少阳的在意重。
  隐约知晓少阳在谁手上，玉微却并不打算去寻少阳。
  反之，他还会尽心教导少阳。
  他从来都不是尽职的父亲。
  他冷心冷情，对于少阳的看重也大概比不过伏羲对少阳的宠爱。
  对少阳，他更多的，是愧疚。
  第26章逆天而行
  “……哥哥？”青煜辰怔怔望着玉微，眼里是他也未发觉的思念迷茫。他轻声呢喃，一声“哥哥”被自然而然地压在舌尖唤出。
  殷祀琴、白蔺琊：？
  隽沐：从来没有听说过仙尊和剑尊是兄弟啊。
  白青陆：意识模糊？
  玉微问：“你看到了何事？”
  声音里有着担忧。
  “血。”
  “昆仑。”
  “天外天。”
  “还有……”
  “玉宸！”
  青煜辰被玉微较平日更冷的声音唤醒，玉微声音划破眼前一片炫眼的惨白。他恍惚几息，伸手抵住眉心，才渐渐从如海澎湃的悲伤中缓过来。
  很压抑。
  如天塌，不周山折，盘古脊梁断。
  心脏一下一下跳动，陌生的情绪随血液流动渗入四肢百骸，一波一波似浪花，连绵不绝。
  “我没事。”青煜辰道。
  他压下心中所有酸痛，状似平静地问玉微：“师兄怎么来白玉京？”
  “陪兄长。”玉微眼眸光芒微动。
  ……这样。
  刚刚那个人，是谁？
  青煜辰浅浅蹙眉，眼里有着星点的疑惑，“师兄认识一个穿着紫衣，带着白玉面具，绝望痛苦的人吗？”
  原本的描述让玉微面色微沉，但“绝望痛苦”四字一出，玉微就推翻自己的想法。
  少阳还在洪荒，不会是他。
  那个“人”是……
  “他自称‘帝君’？”玉微问。
  青煜辰眨眼，白蔺琊道：“是。”
  “还说他无名无姓。”不知为何，白蔺琊又加了一句。
  然后在场几人都有幸看见玉微冰冷的面容上首次出现不悦。
  “无名无姓。”玉微重复，声音直接掉到绝对零度的冰冷。
  “无姓氏，却有名。”玉微眼里浮出些疼惜。
  “也不能怪他。”模糊了性别的声音响起，带着笑意，“他会这样，最大的源头还不都是你吗？”他问道。
  玉微不言，只是和青煜辰一起离开城主府。
  白青陆看着隽沐和殷祀琴、白蔺琊叙话，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
  他拎起苏湖，悄悄回到自己的寝室。眼眸里平静而冰冷，“毓归？”薄唇勾起凉薄的弧度，俊美的青年淡声吐出几字缓道：“第、五，毓归。”
  上古神祇，有名无姓。
  一如鸿钧、罗睺、阙辞、太上、玉微、玉宸、伏羲等等混沌魔神、先天神灵，甚至少阳、毓归等仙神妖二代。
  -
  吾之名为……
  青年在最后一刻刹住，笑着看着面前的少年。他搂住少阳，双手制住少阳双臂让少阳不得挣脱。
  “少阳。”他在少阳耳边唤着这个尊贵的名字，“吾，很想你。”
  夙夜不息。
  后悔着曾经的优柔寡断。
  “吾，不想再看见你……绝望。”
  青年道，语气近乎祈求。
  他陡然松开了少阳，退后一步，问着紫衣少年。
  “想要变强吗？想不想要拥有力量，保护你所珍惜的？”
  少阳盯着他许久，心中翻涌着几欲吞噬他的喜、哀。良久，他静静颔首。
  “想。”
  想要强大。不想要被任何生灵威胁。
  如果他足够强大，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家伙手中，又被他进入神魂。
  青年道：“吾，教你。”
  “你生而带来的力量，强大到足以匹敌天道。像你这么用，简直暴殄天物，浪费大道对你的偏爱。”
  字字如长辈温柔低语，他右手手指点在少阳眉心，磅礴的灵力涌入，凌厉冰冷，又全然无害地流转在少阳体内。
  灵力顺着玄之又玄的道路流转。
  “都说天衍四九，遁去一线，是为一线生机。”青年的声音变得玄奥，每一字都带着亘古的久远、大道之音。
  “又说有鸿蒙紫气，可得以证圣人道果位。是以万万生灵皆盼一道鸿蒙紫气，欲为圣。”青年不紧不慢道，“但这天道圣人，在天道面前，如众生之于圣人，也不过是蝼蚁。”
  “所以啊……”
  他的声音穿透一切，流淌过千年时光，深深镌刻在少阳的真灵之上。
  “你要证的是，大道圣人！”
  这一条路，难走，也好走。
  不用鸿蒙紫气，直证圣人。天道若是知晓，定会千方百计来阻挠。
  现在洪荒足以至圣人的，不是被或胁迫或坑蒙拐骗得成天道圣人——例如鸿钧、女娲，或者被坑得魂飞魄散——最明显例子可参见东皇太一，就是被死死压制在准圣巅峰——典型例子参照孔宣，都成为了天道补充自身的“养分”。三清是个特例，毕竟有三千魔神中第一的盘古留下的后手以及开天功德护着，天道不能对他们下手，正常情况下天道没法把三清如何。而玉微在少阳一诞生时，就以血为介，彻底遮住少阳身上那一丝可能性。
  要不然少阳现在可不会平安无事。
  青年眼眸沉了沉。
  他也是很久之后才发现这件事，这才明白那位玉清圣人并非他所想的，不是很在意少阳。
  他做了很多，只是最后都没有宣之于口。
  这种沉默无声的爱，却让……少阳当时一下子泪流满面。
  少阳身上，藏着的秘密，一旦暴露，天道必会不顾一切。
  在此之前，少阳必须有能力自保。
  他开口，将多年来的体会一一道出，化为画面，一帧一帧真实。
  证圣人，从来都不简单。少阳也不过是比千千万万寻道者更近道的本源几步而已。
  但就是这几步，造就天地之远，云泥之别。
  少阳有的是洪荒开辟以来最大的潜力，也过于稚嫩。
  他未来的路，不一定一帆风顺，也绝对比太多人平坦太多。
  这样，远远不够。
  没有踏过荆棘，没有经历杀伐，从中踏出一条道，不一定会真正强大。
  其实，要是想证圣人道果，也很容易——只要少阳在准圣巅峰斩断七情六欲，便可证得。
  但这样一条路，属于的是曾经绝望的少阳，而不是现在这个双亲尚在，笑容如骄阳熠熠生辉的少阳。
  只有经历过一切不复的少阳，才有那么大的决心，不惜一切斩断**。
  青年闭眼，心中的哀恸那么清晰，却无法让他，哭上一声。
  他不想，看到少阳绝望。
  为了这一个愿望，他可以背负一整个世界的因果，可以沾满千万无辜者的鲜血。
  也可以，舍弃一切。